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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1小说网 -> 玄幻魔法 -> 神雕倩影

正文 神雕倩影卷022127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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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第2章胸袭杨孤鸿愣了一愣,他生来直肚,心中所想之事,半点不会转弯,此刻不禁暗忖:“是了,我曾听人说过,女子最不喜别人奉承,这姓陈的满口胡言,洪凌波却并未”

    想到这里,忍不住目光斜膘洪凌波一眼。

    却听洪凌波缓缓说道:“姓陈的,你说了一堆废话,我井没有喝止,你知道是为了什么?”

    玉郎陈二本虽满面怒气,忽然听见洪凌波竟然对自己说起话来,而且莺声燕语,语气中并无怒气,心中不禁一荡,立刻柔声道:“想来是我的一片真心诚意,打动了姑娘的芳心,是以”

    洪凌波摇了摇头,接口道:“不对!”

    玉郎陈二笑容一敛,但瞬即又含笑道:“那么可是姑娘听我说的十分好听,是以”

    他话未说完,洪凌波又自摇首接口道:“也不对!”

    她轻轻一拂衣角,嘴角似笑非笑,接道:“我小的时候,一个冬天的早上,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,忽然有一条疯狗跪来对我乱吠,我气不过,就把它打跑了,哪知我我师父走来看见,却将我骂了一顿,说一个女孩子应该文静些,怎么可以和疯狗一般见识!”

    她语声本就娇柔动听,面上更永远带着三分笑容,此刻阳光温柔地映在她面容上,更显得她娇颊如花。

    玉郎陈二直看得心痒难抓,忍不住道:“是极,是极,姑娘今日这般文静,想必定是幼时教养极佳之故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微微一笑,又道:“我文静虽不见得,但却真的再也不和疯狗一般见识了,以后再有疯狗在我旁边狂吠,我只要走开一点,让让它”

    她语声一顿,目光忽然温柔地落在杨孤鸿身上,接口道:“可是现在如果有疯狗在我旁边狂吠,我就再也不必让它了,因为我现在已经有了”

    垂首一笑,方自接道:“有了一个保护我的人。”

    纤手微抬,缓缓指向陈二:“孤鸿,你替我把这条疯狗赶走,好不好?”

    杨孤鸿见她竟还在与陈二含笑而言,心中正是怒愤填膺,恨不得立时掉首不顾而去,此刻闻言愣了一愣,才恍然了解她的含意,心中不觉又笑又恼,这少女当真调皮得很,此时此刻,居然还有心情来说笑,转目望去,只见那玉郎陈二直挺挺跪在地上,面上又红又紫有如猪肝,突然大喝一声,跳将起来,戳指洪凌波,破口大骂道:“你这小妮子,当真是不识抬举,陈二太爷好意抬举你”

    话声未了,忽觉一股劲风当胸袭来,威猛强劲,竟是自己生平未遇。

    他大谅之下,身形一旋,倏然滑开五尺,定睛望去,只见杨孤鸿面带寒霜,挥掌冷笑说道:“我手掌三挥之后,你若还在此地,就莫怪我手下无情了!”

    玉郎陈二似乎被他掌风之强劲所惊,面色一变,倒退三步,杨孤鸿手掌两挥,见他已有去意,心中不禁一宽,要知道他生具性情,方才伤了那陀子陀子的性命,心中已是大为不忍,此刻对这玉郎陈二虽然极为恼怒但却仍不愿出手相伤。

    玉郎陈二倒退三步,身形方自向后一转,突又溜溜的一个转身,快似旋风,手掌微扬,劲风三道,分向杨孤鸿前胸将台、玄关、乳泉三处大袭来,这三道暗器不但体积奇小,难以觉察,而且又是在陈二转身之间发出,杨孤鸿但觉眼前微花,暗器距离自己前胸,已不及三尺。

    洪凌波情急关心,花容惨变,樱咛一声扑上前去,只见杨孤鸿虽然胸腹一缩,脚下不动,前胸竟然缩后一尺,但这一点暗器,却仍都着着实实击在他身上,洪凌波目光动处,只觉眼前一黑,脑中一阵晕眩,蹬蹬蹬连退数步,险些一跤跌在地上。玉郎陈二一声怪笑,道:“这小子张狂,也要你见见陈二太爷的一一一”

    话声未了,忽见杨孤鸿伸手一接,接在掌中。

    玉郎陈二一阵大惊,看台之上,多是武林高手,眼光明锐,是以那暗器虽纤小,这些人也俱都看得清清楚楚,此刻心中亦不禁大感惊愕,有的竟忍不住脱口惊呼出声来。

    洪凌波定了定神,张开眼帘,方待挨到杨孤鸿身上,查看他的伤势,此刻见他居然无恙,心中惊喜交集,张口半晌,竟说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杨孤鸿剑眉轩处,冷冷一笑,突然手掌一扬,掌中那三支比普通形状小了一倍的五棱钢针,便已原封不动地袭向陈二,风声尖锐,竞比陈二方才击出之时,力道还要强劲数倍。

    这三支五棱钢针,本是玉郎陈二扬名江湖的暗器,威力虽不及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冰魄银针霸道,但却也是见血封喉,极为歹毒,而且锋利无比,再加上玉郎陈二手劲非同小可,纵是身怀金钟罩、铁布衫、十三太保横练一类功夫之人,若是遇着此等暗器,一样也是无法抵挡。是以玉郎陈二再也想不到自己发出的暗器,竞伤不了这玄衫少年,儿刻惊恐之下,却见这三支钢针竟然原物退,他深知自己这种暗器的威力,当下吓得心胆皆丧,再也顾不得颜面,身形一缩,就地一滚,只党风声三缕,自头顶飞过,划空飞出数丈,方自落到地上,他翻身站起,额上冷汗涔涔落下,方才面上的狂傲之意,此刻早已经消失无影,心中却兀自大惑不解,暗忖道:“以我的手劲发出的这些五棱毒针,纵是铁,也未见能以抵挡,这少年是凭着什么,难道他的内功真已练到金钢不坏之身吗?”

    他自然不会知道,杨孤鸿身上所具之异能,岂会真个在乎他这点暗器。

    世事之奇,有些的确不是常理所能忖度,只见玉郎陈二呆立半晌,面上阵青阵白,终于暗叹一声,身形微扭,转身欲去,哪知洪凌波突然冷冷一笑,喝道:“站住!”

    陈二身形微顿,洪凌波冷冷道:“你乱吠了半天,就这样想走了吗?”

    纤足微点,曼妙的身形,突然惊鸿般掠到身侧。“你那宝贝,留下一只鼻子,你好歹也该留下一些来呀!”

    玉郎陈二心中又急又怒,只见洪凌波微一招手,立在远处的一个红裳少女立刻如飞掠来,双手递上一柄形似匕首的短剑,剑长仅有一尺长,剑柄制作的极为精致,剑身却晶莹雪亮,在日光下闪闪生光,正是当时江湖女子常用的防身之物。

    洪凌波口角含笑,接过短剑,伸出春葱般的纤纤玉指,在剑身上轻轻一抹、一弹,只听“呛”的一声轻吟,洪凌波又道:“是鼻子有用些还是耳朵有用些?

    呀想来两样都没有什么用,你还是两样都留下来吧!”

    玉郎陈二暗道一声:“罢了。”

    他虽然厚颜无耻,却又怎能当着这些人之面,受到如此欺辱,心中虽知自己万万不是那玄衫少年的敌手,但此时此刻,却少不得要拼上一拼,转念之间,正待翻身一掌击出。

    哪知就在他心念转处,身后突然微风拂过,那玄衫少年,竟已掠到他身前,他面色一变,却听那玄衫少年竟缓缓道:“放他去吧!”

    洪凌波微微一愕,秋波数转,突然“吓哧”一笑,放下手掌,娇笑道:“我才不会和他一般见识哩,刚才不过是故意吓吓他的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含笑道:“那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手掌一挥:“还不快走。”

    他见洪凌波如此的柔顺,心中不觉大感安慰,那些红衫少女见到洪凌波平日那样刁蛮,今日对这玄衫少年却又如此温驯,彼此对望一眼,心中各自不解。

    玉郎陈二目光怨毒的瞪了杨孤鸿一眼,突然长叹一声道:“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”

    语声未了,他身形已如飞掠去,只见远远仍有语声传来:“此恩此德,来日必报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秋波流转,望着他的背影,轻轻说道:“你对他虽然这么仁慈,可是他却未必会感激你,说不定以后还要找你报仇也说不定,唉那么你这又是何昔?”

    杨孤鸿面色一沉,正色道:“做人但求自己无愧于心,至于别人怎样对我无所谓,哼哼,我岂是施恩忘报之人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忽然瞥见洪凌波目光在闪动,隐着泪珠,知道自幼受着赤练仙子温如王的放纵,能够如此,已是大为不易,有时纵然行为略为偏激,却也难怪。

    一念至此,他不禁柔声道:“有些事你自然不会明了,唉”

    语声未了,忽听一声惨呼,自远处传来,声音凄惨绝伦,听来令人毛骨惊然,杨孤鸿面色一,变,脱口道:“这是王郎陈二!”

    转面望向洪凌波:“这又是怎么事?”

    洪凌波摇了摇头,心中突然一动,面色不禁又为之大变。

    那看台之上的武林群豪,有些虽与玉郎陈二有故交,但览杨孤鸿武功那般惊人,洪凌波又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徒,这些人虽然俱都不是等闲角色,但却谁都不敢招惹李莫愁,是以陈二受辱,他们却一直袖手旁观,端坐不动。

    但此刻的这一声惨啸,却使得他们不禁都长身而起,翘首望去,只见两条淡红人影,自那边如飞掠来,身法轻盈美妙,不弱于武林中一流高手,瞬息之间,便已掠到近前。

    杨孤鸿抬目望去,只见这两个红衫少女身形如风,掠到近前,倏然顿住身形,玉掌平伶,掌中托着一方素绢,绢上鲜血淋漓,竟赫然放着三团血肉。

    杨孤鸿心头一颤,仔细望来,才看出这三团血肉,竟是一双人耳,一只人鼻,不禁脱口惊呼一声,又自变色道:“这是怎么事?”

    两个红衫少女四道秋波,齐地一转,面上却木然没有丝毫表情,缓缓的走到洪凌波身前,洪凌波柳眉微颦,忍不住问道:“这可是那玉郎陈二的?”

    两少女微微颔首,道:“这是师父叫我们交给姑娘的”

    她语音微顿,又道:“她老人家说,无论姑娘对她怎样,要是有人对姑娘无礼,她老人家还是不能坐视,所以她老人家就代姑娘把这姓陈的鼻子和耳朵割下来交给姑娘。”

    双手一伸,笔直地交到洪凌波面前。

    杨孤鸿心中暗惊:“这赤练仙子李莫愁当真是神出鬼没,我半点没有看到她的影子,但此间发生之事,她却都了如指掌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呆呆地望着这一方血绢,心中但觉党交集,思潮翻涌第22章与洪凌波联手御敌红裳少女一个叫小玲,一个叫小琼,小玲等了半晌,见她仍不伸手来接,秋波一转,缓缓垂下腰来,将这一方素绢,放到地上,轻叹一声,接着又道:“姑娘不接,我只得将它放在这里,反正只要姑娘知道,祖姑她老人家对姑娘还是那么关心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小琼目光一垂,接道:“祖姑还叫我们告诉姑娘,姑娘若是想我她老人家报仇,她老人家一定会让姑娘称心如意的,今天晚上,她老人家就在昨天晚上的厅堂里等候姑娘”

    她眼眶似乎微微一红,方自接道:“她老人家还说,请这位杨相公也和姑娘一起去。”

    小玲轻叹一声,接道:“到时候我们两人也会在那里等着姑娘的,我两人和姑娘从小在一起,承蒙姑娘看得起,没有把我们看成下人,我两人也一直感激得很,常常想以后一定要报答姑娘,可是”

    她语声微顿,日光一垂:“可是今天晚上,我两人再见姑娘之面的时候,却已是姑娘的仇人,姑娘若要对祖姑老人家怎样,那么就请姑娘也一样地对我们。”

    她幽幽长叹一声,又说道:“我们不像姑娘一样的博学多才,我们都笨得很,可是我们却也听说过一句活,那就是:”

    人若以国土待我,我便以国土对人。『这句话我不知说得对不对,但意思我却是懂的。“小琼目光一直垂向地面,此刻她眼眶仿佛更红了,幽幽地叹道:”

    我们不管祖师父为人怎样,但她老人家一直对我们很好,就像她老人家一直对姑娘很好一样。“这两人一句连着一句,只听得洪凌波心中更觉辛酸苦辣、五味俱全。

    她垂首无言,愣了半晌,明眸之中又已隐泛泪珠。

    杨孤鸿目光动处,双眉微皱,像是想说什么,却又终于忍住。

    只见洪凌波垂首良久,截断了她的诸,冷冷道:“我们知道姑娘的心意,当然我们不能勉强,可是我也听说,古人有割袍断义、划地绝交的故事”

    她话声倏然中止,手腕一伸一缩,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剑,左于紧捏衣角,右手一划,只听“嘶”的一声,那件红裳衣袂,便被利剑一分为二。

    她暗中一咬银牙,接着道:“从此姑娘不要再认得我,我也不再认得姑娘了。”

    玉掌一挥,短剑脱手飞出,斜斜地插在地上,外地一声,剑身齐没入地,她表面虽强,心中却不禁心酸,两滴泪珠,夺眶而出,抬头望处,洪凌波亦已忍不住流下泪来。

    两人泪眼相对,杨孤鸿暗叹一声,转过面去,他无法谅解,造化为何如此弄人,让世人有如此多悲惨之事。

    看台之上的武林豪士,见了这等场面,个个心中不禁惊疑交集,但其中真相,却无一人知道,众人面面相觑,谁也无法伸手来管此事,有的人只得转身走了,有的人虽还留在当地,但却无一人插口多事的。

    一直垂首而立的小琼,此刻又自长叹一声,缓缓说道,“事已至此,我也再无话说、我想姑娘总比我们聪明得多,会选择一条该走的略,可是”

    她话声一顿,突然走向杨孤鸿,说道:“杨相公,你是聪明人,我想问问你一句话,不知你可愿意听?”

    杨孤鸿微微一愣,沉吟道:“且请说出。”

    小琼缓缓道:“生育之苦,固是为人子女者必报之恩,但养育之恩,难道就不是大恩么,难道就可以不报么?”

    杨孤鸿又自一怔,不知该如何答,却见这两个少女已一起转过身去,头也不地走了,本来站在一旁的红裳少女,个个对望儿眼,亦自默然跟在她们身后,垂首走去。

    洪凌波垂首而立,一时之间,心中是恨是怨,是恩是仇,她自己也分辨不清,良久良久,她方自抬起头来,四侧却已别无人影,看台上的武林群豪,此时也都走得干干净净,只有杨孤鸿仍然无言的站在她身旁,就连那素来多事的麻烦头陀麻烦头陀,此刻都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。

    阳光仍然灿烂,仍然将地上的尖刀,映得闪闪生光,她缓缓地俯,缓缓地拔起那柄插在地上的短剑,和自己手中的一柄短剑,放在一起,一阵风吹来,她竟似乎觉得有些凉意,于是她转身面向杨孤鸿,怔了许久,终于“哇”的一声,扑在他怀里,放声痛哭起来。

    她只觉得此时所能依靠的,只有这宽阔而坚实的胸膛,她感觉到他的一双臂膀,紧紧地环抱住了自己的肩膀。

    一丝温暖的感觉悄悄从她心中升起,她勉强止住哭声,抽泣着道:“我该怎么办呢?孤鸿,我该怎么办呢?”

    杨孤鸿垂下目光,她如云的秀发正在他宽阔的胸膛上起伏着,就像是平静的湖泊中温柔的波浪似的。

    他抬起头,轻轻的抚摸着这温柔的波浪,天地间的一切,此刻都像是已静止了下来,他感觉得出她心跳的声音,但却也似乎那么遥远。

    强忍着的抽泣,又化成放声的痛哭。

    郁积着的悲哀,也随着这放声的痛哭,而得到了宣泄。

    但是杨孤鸿的心情,却更加沉重了起来,他暗问自己:“我该怎么做呢?生育之苦,养育之难唉,我既该让她报父母之仇,却也该让她报养育之恩呀!”

    他无法答自己,他更无法答洪凌波。

    终于,他做下了个决定,于是他轻拍着她的肩膀,出声道:“我们走吧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服从地抬起头,默默地随着他,往外面走去,他们谁也不愿意施展轻功,缓慢地绕过那一片刀海,走出看台,走过那一条两旁放满棺木的小道,白杨的棺木,在阳光下呈现着丑恶的颜色,杨孤鸿心中积郁难消,突然大喝一声,扬手一掌,向道旁一口棺木劈去,激烈的掌风,震得棺木四散飞扬。

    突地棺木之中,竟有一声惨呼发出,呼声尖锐,有如鬼啸!

    杨孤鸿蓦地一惊,只觉一阵寒意,自脚底直升背脊他呆若木鸡地定晴望去,只见随着四散的棺木,竟有一条人影,随着飞出,“叶”的一声,落在地上,辗转两下,寂然不动。

    杨孤鸿呆呆地愣了半晌,一个箭步,窜了过去,地上躺着的尸身,黑衫黑服,仰天而躺,面上满是惊恐之色,像是在惊奇着死亡竟会来得这么突然似的,他竞连一丝反抗的余地都没有。

    洪凌波亦自大吃一惊,秋波流转,四下而望,阳光之下大地像是又复了寂静,但是道旁的棺木,却似乎有数口缓缓移动了起来,她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,此刻纵然是白天,纵然有阳光如此光亮,但是她却不由自的泛起一阵难以描述的惊栗之意,就像是一个孤独的人在经过鬼火磷磷,鬼语啾啾的荒坟时一样。

    洪凌波呆立半晌,心念数转,突然柳眉一轩,双手齐扬。

    只见银光两道,厉如闪电,随着她纤手一抬之势,袭向两具并置的棺木。

    “卜”的两声,两柄短剑,一起深没入棺。

    接着竟然又是两声凄厉的惨呼,鲜红的血水,沿着兀自留在棺外的剑柄,一滴一滴的流了出来,流在灰暗的山道上,杨孤鸿一惊身,掠到洪凌波身旁,两人方自匆匆交换了一下目光。

    突然山道尽头,传来三声清脆的铜锣之声。

    啸!啸!啸余音袅袅未歇,山道两旁的十口棺木的白杨棺盖,突然一起向上抬起杨孤鸿在大惊之下,目光一扫,只见随着这棺盖一扬之势,数道不经留意,便极难分辨的乌黑光华,带着尖锐风声,电射而至,他心头一凉,顺手拉起洪凌波的手腕,双足一顿,身形冲天而起,应变之迅,当真是惊世骇俗。

    只见数道乌黑光华,自脚底交叉而过,却又有数道乌黑光华,自棺中电射而出,他身在空中,藉力无处,这一下似乎是避无可避,只听洪凌波脱口惊呼道:“冰魄银针!”

    他心头更是一寒,想到这暗器之歹毒,可算天下少有,自己在空中虽能身形变化,但这些暗器密如飞蝗,自己身穿蛇衣,如再转折掠开,纵然身上中上几处,亦自无妨,但洪凌波岂非凶多吉少。

    此刻他情况之险,当真是生死俱在一念之间。

    杨孤鸿情急之下,心中突然闪电般泛起一个念头。

    他甚至来不及思这念头是否可行,便已大喝一声,扬手一掌,向洪凌波当胸击出。

    这一掌掌风激烈,威势惊人,但掌势却并不甚急,洪凌波身在空中,眼见他这一掌击来,心中既惊且怪,愣了一愣,亦自扬手拍出一掌。

    “吓”的一声,两掌相接,洪凌波忽觉一般内力自掌心传来。

    她本极灵慧,心中突然一动,掌心往外一翻,婀娜的身躯,便已借着这一掌之力,横飞三丈,有如一支巧燕般飞出山道之外。

    杨孤鸿自己也借着这一掌之力,横飞开去,眼看那些乌黑的暗器冰魄银针,已自交相奔向自己,才凌空着地,不禁暗道一声:“侥幸”伸手一捏,掌心却已淌满一掌冷汗。

    可是他身形却丝毫没有半分停顿,脚尖一点,身形便已闪电般向方才锣声响处扑去,目光闪处,远望去只见山道尽头处的一具棺木之中,仁立着一个黑衣汉子,手中一面金锣,在日光丁闪问生光,这汉子一手扬锤,正待再次击下,望见杨孤鸿如飞掠来,吓得手中一软,“啸”的一声,金锣落地,身形一拧,一跃两丈,亡命地向山下掠去。

    杨孤鸿大喝一声:“哪里逃!”

    倏然一个起落,身形斜飞数丈,随后就追了过去,此刻洪凌波亦己如飞掠来,只见那黑衣汉子脚下矫健,轻功不弱,施展的身法,竟是上乘轻功绝技八步赶蝉。

    杨孤鸿脚下不停,口中大喝道:“莫放这厮逃走!”

    他两人轻功之妙,当真是绝世惊人,那汉子身法虽快,却再也不是他两人的敌手,一眨眼之间,只觉身后衣抉带风之声,越来越近,他知道自己万万无法逃出这两人的掌握,突然首大喝一声道:“看镖!”

    杨孤鸿、洪凌波齐地一惊,身形微顿,洪凌波日光动处,瞥见这人的面目,不禁变色脱口而出,呼道:“司空玄!”

    呼声未了,已有一道寒光击来,杨孤鸿剑眉微扬,随手一掌,将这一道镖光远远劈落,落入草丛之中,大喝问道:“这厮便是司空玄?”

    洪凌波道:“不错追!”

    随着呼喊之声,他两人身形又已掠出十丈,前面已是树林,杨孤鸿眼看此人已自掠人树林,突然长啸一声,身在空中,双臂微分,有如展翅神鹰,一掠三丈,头下脚下,扬手一掌,向这汉子当头劈下。

    这一掌威势之猛,当真是无与伦比!那汉子心胆皆丧,俯身一窜,身形落地,连滚数滚,滚人树林里,心中方自一定,只道自己一入密林,性命便已可捡一半,哪知身前突然一人冷喝道:“还往哪里逃?”

    他心头一颤,举目望过去,方才那玄衣少年已冷然立在他身前,他再也顾不得羞辱,双时向后一挺,身形又自向后滚出,这江湖下五门中的绝顶功夫就地十八滚,似乎被他运用得出神入化,但见他枯瘦的身躯,在地上滚动如球,连滚数滚,突然又有一个冰冷的声音自他身后发出:“哪里去!”

    他心头可自一凛,偷偷一望,更是面如上色,他知道这少女便是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子洪凌波。www.83kxs.com

    前无退路,后有追兵,他自知武功万万不是这两人的敌手,却还妄想行险侥幸,突然厉叱一声,双肘、双膝一起用力。

    身形自地上弹起,双手连扬,十数道乌黑光华,俱部闪电般向洪凌波发出洪凌波冷笑一声:“你这叫班门弄斧!”

    纤躯一扭,罗袖飞扬,这十数道暗器在眨眼之间便有如泥牛入海,立时无影无踪。

    这汉子身形一转,又待向侧面密林中扑去,哪知身后突然一声冷笑,他但觉肋下腰间一麻,周身再已无力,扑地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第23章冰魂银针杨孤鸿一招得手,喝道:“你且看住这厮,我到那边看看。”

    说到“看看”两字,他身形已远在十丈之外,接连三两个起落,只见那片山道之上的两旁棺木中,已接连跃出数十个黑衣汉来,他清啸一声,潜龙升天,一冲三丈,大喝道:“全部站住!”

    那些汉子一惊之下,抬目望去,只见一个玄衣少年在空中身形如龙,夭矫盘旋,他们虽然都是久走江湖的角色,但几曾见过这等声威,只吓得脚下发软,果然没有一个敢再走一步。

    杨孤鸿奋起神威,双掌一扬,凌空劈下,掌凤激荡,竟将山道两旁一左一右两口棺木劈得木片四下纷飞。

    他大喝一声:“谁再乱走一下,这棺木便是榜样。”

    喝声过后,他身形便自飘飘落下,有如一片落叶曼妙无声。

    那些黑衣汉子面面相觑,呆了半晌,果然一个个走了来,垂头丧气的立在道旁,有如待宰的牛泵,全身颤抖,面如死灰。

    杨孤鸿冷笑一声后,洪凌波已自一手提着那汉子,掠了过来,吓的一声,将他掷到地上,微微一笑,道:“这厮果然就是司空玄!我早已知道他不是好人,却想不到他竟坏到这种地步,他这一手想来是想将到会的武林豪士,一打尽,唉一要是在黑夜之中,蓦然遇着这么一手,还真的是叫人防不胜防。”

    她缓缓走到棺木之前,秋波一转,突然从棺中取出一包干粮,一壶食水来,向杨孤鸿一扬,杨孤鸿剑眉轩处,冷哼一声。

    洪凌波又道:“奇怪的是,这些汉子发放暗器的手法,俱都不弱,真不知道这司空玄是从哪里找得来的?『她语声微顿,又自从地上拾起一物,把玩半晌,送到杨孤鸿手上,杨孤鸿俯首望处,只见此物体积极小,四周芒刺突出,果然便是自己在临安城中所见之物,不禁皱眉道:”

    这难道又是又是那李莫愁暗中设下的埋伏么?“洪凌波螓首轻垂,柳眉深颦,轻声道:”这冰魄银针,的确是她不传之秘,除了我和小琼、小玲之外就似乎没有传给过别人,包括师妹陆无双都没有学到。而且此物制造不易“语声突顿,垂首沉思半晌,突然掠到司空玄身侧,纤足微抬,问电般在司空玄背脊之后连踢三脚。

    只见司空玄瘦小的身躯,随着她这一踢之势,向外滚开三步,张口吐出一口浓痰,翻身坐了起来,机警尖锐的眼珠,滴溜溜四下一转,干咳一声,垂下头去,他知道自己此刻已在人家掌握之中,有如瓮中之鳖,是以根本再也不想逃走之计,居然盘膝坐在地上,一言不发瞑目沉思起来。

    洪凌波冷笑一声,沉声道:“我问你一句话,你可要好生答复我!”

    司空玄以手支额,不言不动,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似的。

    杨孤鸿见此人面容干枯,凹晴凸颧,面上生像寸肉不生,一眼望去,便知是尖刻之像,嘴唇更是刻薄如纸,想必又是能言善辩之徒,心卞不觉大起恶感,剑眉微皱,叱道:“此人看来尖狡绝伦,你要问他什么,他纵然答复,也未见可信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暗叹一声,忽觉自己对这些好狡之徒,实在是束手无策,却见洪凌波微微冷笑,接口沉声说道:“比他再好狡十倍的凶徒,我也看得多的,我若不能叫他说出实话来一哼哼。”

    她冷哼两声,又道:“孤鸿,你可知道对付这种人,该用什么办法?”

    杨孤鸿愣了一愣,缓缓摇了摇头,却见洪凌波秋波一转,似乎向自己使了个眼色,冷笑又道:“我再问他一句,他若不好生答于我,我就削下他一支手指,然后再问他一句,他著还不答,我就再削下他两只手指,他就算真的是铁打的汉子,等到我要削他的耳朵,切他的鼻子,拔他的舌头,挖他的眼珠的时候,我就不相信他还不说出来。”

    她缓缓说来,语声和缓,但却听得杨孤鸿心头一震,转目望去,只见那司空玄却仍瞑目而坐,面额上已忍不住流下冷汗。

    洪凌波冷笑一声,又道:“孤鸿,你要是不信,我就试给你看看。”

    柳腰一拧,缓步走到司空玄面前,还未说话,却见司空玄已自长叹道:“你要问什么?”

    洪凌波轻轻一笑,秋波轻膘杨孤鸿一眼,道:“你看,他不是也聪明得很么?”

    杨孤鸿暗叹一声,忖道:“恶人自有恶人磨,看来此话真的一点也不错。”

    他却不知道洪凌波虽是轻描淡写的几句话,却已足够叫司空玄听了胆寒,这是因为司空玄深知这位女魔头的子当真是说得出,做得到的角色。

    只听洪凌波一笑道:“我先问你,你这些冰魄银针,到底是从哪里来的?”

    司空玄双目一张,目光一转,道:“我若将一切事都据实告诉你,你还要对我怎样?”

    洪凌波柳眉一轩,冷冷道:“你若老老实实地口答我的话,我就废去你一身武功,让你滚家去,再也不能害人。”

    司空玄面色一变,额上汗下如雨,呆呆地愣了半晌,颓然垂下头去,杨孤鸿双眉一皱,忖道:“废去武功,生不如死,这一下我看他大约宁可死去,也不愿说出了。”

    哪知他心念尚未转完,司空玄却已惨声道:“我说出之后,姑娘纵然饶我一命,但只怕”

    他目光一转,向那些黑衣汉子斜瞟一眼:“我还没有家,就已被人乱刀分尸了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柳眉扬处,沉声道:“你要怎地?”

    司空玄目光一转,垂首道:“我只望姑娘能将我轻功留下几分,让我能有活命之路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长叹一声,忖道:“想不到世上竟有人将生命看得如此珍贵,甚至比自己的名誉、信用、自由的总和还要看得重些,唉自古艰难唯一死,难怪那些抛头颅、洒热血,将自己生死生命置之度外的英雄豪杰,能够留传史册,名垂千古。”

    一念至此,口转头去,不忍再见此人的丑态。

    只听那洪凌波轻叱一声,道:“以你所做所为,让你一死,早已是便宜了你,你如此讨价还价,当真是”

    她话声未了,那边黑衣大汉群中已大步走出一个人来,洪凌波秋波一皱,轻叱道:“你是谁?难道你有什么话说么?”

    那黑衣汉子抢前三步,躬身一揖,沉声道:“小的唐三,乃是蜀中唐门当今庄的三传子”

    洪凌波口中“哼”了一声,心中却恍然而悟:“难怪这些人发放暗器的手法,都非庸手,原来他们竞都是名重武林已久,天下暗器名门的唐氏门人。”

    却听这黑衣汉子唐三躬身又道:“姑娘要问什么话,小的都可以据实说出,但望姑娘将这无信无义的司空玄,带蜀中”

    杨孤鸿突然接口道:“你先说出便是。”

    他对司空玄心中恶感极深,是以此刻无殊已答应了这汉子的条件。

    只听唐三躬身道:“这司空玄与敝门本无深交,数月之前,他忽然来到蜀中,并且带来一份秘图,说是得自赤练仙子之处,这份秘图便是冰魄银针的制造方法,当时敝掌门人不在蜀中,是由小人的三师祖接待于他”

    洪凌波接口道:“可就是那人称三手追魂的唐天宝?”

    唐三颔首道:“敝门三师祖叔在江湖中本少走动,是以便被这厮花言巧语所惑,将这份秘图,交给敝门属下的暗器制造之七灵厂,限于五十天,制出三千枚冰魄银针来,敝门自三代子以下,无不日夜加工,四十五天之中,便已交卷”

    杨孤鸿忍不住道:“难道你们所用的暗器都是自己门徒所制么?”

    唐三愕了一愕,忖道:“此人武功之高,看来尤在师爷之上,怎地江湖阅历却如此之浅,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名扬天下,世世代代,俱是唐门七灵厂所创,武林中大半知道,怎地他却不知呢?”

    心中虽如此想,口中却仍恭身道:“正是,数年来,据子所知,敝门七灵厂制作别门别派的暗器,此次尚属首创。”

    他语声一顿,又道:“冰魄银针如期交卷之后,敝派掌门人也自天山赶了来,这司空玄少不得又在敝派掌门人面前花言巧语一番,是以”

    杨孤鸿忍不住又自插口道:“贵派的掌门人又是谁呢?”

    唐三又自一愣,面上似乎微微现出不悦之色,要知道,蜀中唐门,名扬天下,唐门三杰,更是天下皆闻,唐三见杨孤鸿竟不知道,抬目望了两望,面上仍然不敢现出不满,躬身道:“敝派掌门人江湖人称”

    洪凌波接口道:“三环套月压天下,满天花寸震乾坤,摘星射月无故神唐飞龙!”

    唐三微微一笑,向洪凌波躬身一礼,接道:“敝派掌门人听了这司空玄话,在密室之中坐关三天,然后传令敝派三代子七十人,与子们和师伯师叔们七人,跟这司空玄一起到这小金山米,为的只是那三幅画卷中的名剑灵药而已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微微一笑,道:“蜀中唐门,富可敌国,自然不会把金银珠宝看在眼里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见洪凌波言语之中,对这蜀中唐门似是颇为推崇,心中不觉有些奇怪。

    他却不知道蜀中唐门数年来,在武林中的地位已是根深蒂固,比之少林、武当等名门大派,并不多让。

    而且蜀中唐门门中虽也有些不贞子,为害江湖,但大体说来,却还不愧为武林正宗,是以武林中人对唐门中人,多有一些敬意。

    却听洪凌波语声一顿,突又冷笑道:“只是摘星射月无敌手唐大侠,在江湖中享有侠名,而且素称铁面,此次怎么听起司空玄话来,这倒有些奇怪了。”

    唐三面颊微红,垂首说道:“敝派掌门中事,小人们本不太十分清楚,但家师祖此次据说是另有深意家师祖此次天山之行,大约是树下强敌,是以便希望能得到这些名剑灵药一一一”他语声突顿道:“小人们此次妄漏本门秘密,本已抱必死之心,只望姑娘知道了,不要再传言出去,小人便已感恩不尽了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微微一笑,道:“你如此做法,不过就是想将这罪魁祸首司空玄,带蜀中,这其中却又有什么原因呢?”

    唐三钢牙一咬,恨声道:“这司空玄一到此间,居然又以花言巧语将子们这七位师叔诱惑,在临安城中,先请敝门两位女师叔,分头向红中快刀两派发下柬帖,使得他们心中惶然,猜疑不安,又乘黑夜之中,命子们将红中会众一打尽,然后又命子们潜伏于路边店捕之中,施用冰魄银针,偷袭快刀会众”杨孤鸿“呀”的一声,脱口道:“原来是他干的事!”

    目光斜瞟洪凌波一眼,洪凌波只微微一笑,忽又叹道:“原来此事其中竟有这么多的曲折,先前我还以为”

    突然大喝一声:“哪里去!”

    只见司空玄身形在地上连滚数滚,一跃而起,亡命奔去。

    洪凌波大喝一声,身形已掠出三丈,纤足微点,倏然一个起落,纤掌扬处,三点乌团脱手而出,只听司空玄惨叫一声,砰然落在地上,身形又绕了几处,便已翁然不动。

    杨孤鸿随后掠来,沉声道:“这厮是不是死了?”

    洪凌波冷笑一声,道:“让他这样死掉了,岂非太便宜了他。”

    将司空玄又自提了来,往唐三面上一抛,唐三俯身望处,只见这好狡凶猾的汉子此刻动也不动地伏在地上,虽似已死去,但仔细一看,他背后项上大椎下数第十四节两旁各开三寸处的左右志堂大外,尚露半枚冰魄银针并未深入,显见只是道被点,并未致命。

    这种手法认之准尚在其次,劲力拿捏得恰到好处,却当真是骇人听闻,唐三目光望处,不禁倒抽一口冷气。

    他本是暗器名门之徒,但此刻见了这种手法,心中仍为之骇然,呆呆地愣了半晌,呐呐道:“小人们在暗中偷袭快刀会众之际,所发暗器,大半被人击落,是以炔刀会众,才能逃脱大半生命,其时小人们就在暗中骇异,不知是谁的暗器手法竟是那般惊人,此刻想来,想必就是姑娘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微微一笑,道:“那时我也在奇怪,伏在暗中施放的暗器,怎地那般霸道,我先还以为只是铁蒺藜、梅花针一类的暗器,又以为是那绝情谷公孙止,或是花郎陈三等人,躲在暗中捣乱,本想查个清楚”

    她微笑一下,向杨孤鸿轻瞟一眼:“但后来被你一追,再查也查不出了,却万万想不到暗中偷袭之人,竟是唐门子,更想不到那些暗器,居然是冰魄银针”

    第24章洪凌波的温柔杨孤鸿此刻心中已尽恍然,忖道:“难怪她说暗器她虽发过,却仅是救人而已,唉我真的险些错怪了她,看来江湖诡橘,的确是令人难以猜测。”

    向洪凌波微微一笑,这一笑之中,惭愧、抱歉之意兼而有之。

    洪凌波忍不住娇笑一下,垂下头去,心中大是安慰。

    杨孤鸿突又恨声道:“想不到这司空玄如此歹毒,那小刀会的门人,与他素无冤仇,他何昔下此毒手!”

    唐三沉声说道:“这厮如此做法,一来,是想以此扰乱武林中人的耳目,使得天下大乱,他却乘乱取利;再来他又想嫁祸于赤练仙子,让武林中人以为这些事都是赤练仙子所做:三来他与快刀丁七,以及红巾三杰都结有梁子,他此举自是乘机复仇;四来他如此一做,却又使得敝门无形中结下许多仇家,如果他一说出来,势必要引起轩然大波,他便可以此来挟胁敝门,说不定他以后还要再挑拨与快刀、红巾两会有交情的武林豪士到蜀中来向敝门仇;五来他自然是以此消除异己,增植自己势力;六来闻道他在江湖中要另外再起门户,江湖中几个新起的门派被他完全消灭之后,他如有什么举动,自然事半功倍”

    他滔滔不绝,一口气说到这里,缓声稍顿一下,道:“总之此人之奸狡,实在是罪无可恕,小人虽早已对这厮痛恨入骨,但怎奈小人的师叔却对他十分信任,是以小人,人轻言微,自也无可奈何,此刻他被两位擒住,又想出卖敝门,不但小人听到,那边还有数十个证人!是以小人才不顾自身安危,将这厮计谋揭穿,擒蜀中,交到掌门人面前,正以家法,让这厮也知道反复无义、奸狡凶猾之人,该有什么下场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他突然仰天长叹一声,道:“只是小人此刻却也泄出本门秘密,虽然此举是为了本门着想,但只怕唉。”

    又自叹一声,倏然顿住语声。

    杨孤鸿皱眉道:“你那七位师叔呢,怎么未见同来?”

    唐三恨声道:“这自然又是这厮所弄的花样!他将小人们乘黑夜之中由一条秘道,悄悄带到这里来,装在木棺之中,却让小人们的七位师叔,翌日和武林豪士一起赴约,等到翌日晚间,那时这『小金大会』必然已告结束,胜负已可分出,再经这条山道出去的,必定是经过一番苦关之后得胜的高手,这厮便叫小人们即时突然自棺中施放暗器,又让小人们的七位师叔在外相应。里应外,一举奏功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心头一凉,暗忖:“黑晚之中,骤遇此变,纵然身手绝顶,只怕也难逃出毒手,唉此人怎地如此狠毒,竟想将天下英豪一打尽,只是他智者千虑,终有一失,却想不到我会误打误撞的将此好谋揭破,看来天虽疏,却当真是疏而不潜心哩。”

    目光一转,转向洪凌波,两人心意相仿,彼此心中俱都不禁为之感慨不已。

    只见唐三肃立半晌,恭声又道:“人们所知不言,所言不尽,两位如肯恕过小人们方才之过,小人立时便请告退,不但从此足迹绝不入小金方圆里一步,便是小人们的师长,也必定永远感激两位的大德。”

    他语声微顿,突然一挺胸膛,又道:“若是两位不愿恕却小人们之罪,小人们自知学艺不精,绝不是两位的放手,但凭两位处置,小人们绝不皱一皱眉头。”

    这唐三武功虽不高,却精明干练,言语灵捷,而且江湖历练甚丰,此刻说起话来,当真是不卑不亢。

    杨孤鸿、洪凌波目光一转,对望一眼,口中不言,心中却各自暗地思:“是放呢?还是不放?”

    杨孤鸿暗叹一声,忖道:“这些汉子虽然俱是满手血迹,但他们却是奉命而行,只不过是别人的工具而已”

    他生性宽大,一念至此,不禁沉声道:“我与你们素无仇怨,你们方才虽然暗算于我,但”

    洪凌波微微一笑:“日后若再有恶行哼哼,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,我会不会再放过你们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微微一笑,意颇称许,只见唐三口中诺诺连声,恭身行了一礼,俯身扛起司空玄,道:“不杀之恩,永铭心中。”

    左手一挥,那数十个黑衣汉子一起奔了过来,齐地躬身一礼,这数十条汉子在这等情况之中,行走进退,仍然一丝不乱,而且绝无喧杂之声,杨孤鸿暗暗忖道:“如此看来,蜀中唐门,的确非是泛泛之辈。”

    只见这数十个黑衣汉子,一个连着一个,鱼贯而行,行下山道,唐三突又转身奔,掠至杨孤鸿身前,又自躬身一礼,道:“阁下侠心侠术,武功高绝武林,不知可否将侠名见告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微微一笑,他素性淡泊,并无在武林中扬名立万之心,因而便顾左右而言他地笑道:“太阳”

    他本想说:“太阳好烈。”

    哪知他方自说了“太阳”两字,洪凌波便已接口道:“他叫杨孤鸿。”

    柳眉带笑,星眸流盼,神色之中,满是得意之情,显见是颇以有友如此而自傲。

    唐三敬诺一声,恭声道:“原来阁下侠名太阳君子,唉阁下如此为人,虽然是太阳命名,也不足以形容阁下仁义于万杨孤鸿愣了一愣,却见他又是转身而去,不禁苦笑道:”

    太阳君子看来此人竟敢给我按上一个如此古怪的名字。“洪凌波娇笑道:”

    这个名字不好么?“杨孤鸿苦笑道:“我原先本在奇怪,武林豪士,大半有个名号,却不知这些名号是哪里来的,如今想来,大都是这样误打误撞得到的吧!”

    洪凌波笑道:“这也未必见得,有些人的名号,的确是江湖中人公送的,武林中这贺号大典,本是十分隆重之事,譬如说那芜湖城中的仁义剑客云中程贺号之时,据说江南的武林豪士,在芜湖城中,曾摆酒七日,以表敬贺,有的人的名号,却是被人骂出来的”

    杨孤鸿微微一笑,本想说道:“想来赤练仙子两字,就是被人骂出来的了。”

    但话到口边,又复忍住,只听洪凌波道:“还有些人的名号,却是自己往自己面上贴金,自己给自己取的什么大王,什么仙子,什么皇帝,大概其中十之八九,都是属于这一类的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笑道:“妄窥帝号,聊以自娱,这些人倒也都天真得很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笑道:“武林之中,为了名号所生的纠纷,自古以来,就不知有多少,昔年武当、少林两派,本来严禁门下子在武林中妄得名号,哪知当时武当、少林两派的掌门人,却都被江湖人起了个名号,于是他们这才知道,在江湖中能立下个『万儿』,虽然不易,但一经立下,却根本不由自己做,你不想叫这个名字,那可真比什么都难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微一皱眉,笑道:“如果我不愿被人叫做太阳君子都不行么?”

    洪凌波笑道:“那个自然,数十年前,点苍有位剑客,被人称做金鸡剑客,这大概他本是昆明人,江湖中人替他取的这个名字,也不过是用的金乌碧剑之意,哪知这位剑客却为了这个名字,险些一命呜呼,到后来虽未死去,却也弄得一身麻烦,狼狈不堪了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心中大奇,忍不住问道:“这却又是何故?”

    洪凌波道:“原来那时武林中叫做蜈蚣的人特别多,有飞天蜈蚣,有千足蜈蚣,有铁蜈蚣,有蜈蚣神剑,这还不用说他,还有一个势力极大的帮会,却也叫做蜈蚣帮。”

    她娇笑一声,又道:“这些蜈蚣们,都认为金鸡剑客的名字触犯了他们的大忌,因之都赶到云南去,要将那金鸡剑客置之死地。”

    “那金鸡剑客武功虽高,但双拳不敌四手,被这些人逼得几乎没有藏身之地,那时点苍派的七手神剑已死去多年,点苍派正是最衰微不振的时候,是以他的同门也俱都束手无策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幼随严师,司空老人虽也曾对他说过些武林名人的事迹,但却都是一些光明堂皇的故事,是以杨孤鸿一生之中,几曾听到过这些趣味盎然的武林掌故,忍不住含笑接口道:“后来那金鸡难道会被那些蜈蚣咬死么?”

    洪凌波笑道:“那金鸡剑客东藏西躲,到后来实在无法,便扬有武林,说自己不要再叫金鸡这个名号了,哪知那些蜈蚣却还是不肯放过他,直到后来武当、少林两派的掌门真人,一起出来为他化解,才算无事,你看,为了一个名字,在江湖中竟然弄出轩然大波,这岂非奇事么?”

    杨孤鸿大感兴趣,道:“还有呢?”

    洪凌波娇笑一声,秋波一转,又道:“说到金鸡,我想起昔年还有一个跛子,也被人叫做金鸡,只是这却是别人在暗中讪嘲他,取的是金鸡独立之意,只可笑这人还不知道,竞自以为得意,还创金鸡帮,要他的门人子,都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,美其名为鸡尾。”

    她叹了口气,又道:“武林中有关名字的笑话虽多,但因此生出悲惨之事来的,也有不少,据说昔年武林中有两位盖世奇人,一个叫南龙,一个叫北龙,两人就是为了这名字,各不相让,竟比斗了数十年,到后来竞同归于尽,一起死在北京城郊的一个树林里,他们死后又各传了一个子,那两个少年,本是好友,但为了他们上代的怨仇,却也只得化友为敌,直到数十年之后,才将这段怨仇解开,但却已不知生出多少事故了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长叹一声:“这又何苦!”

    垂首半晌,忽又展颜笑问:“还有没有?”

    洪凌波“扑哧”一笑,娇笑道:“你这人真是的,也没有看见”

    话声未了,只听远处突然呼声迭起,他俩齐地一惊,纵身掠去。

    只见那些唐门黑衣汉子,俱将行人密林,此刻他们本自排列得十分整齐的行列,竟突然大乱起来,呼叱之声交应不绝。

    就在这些杂乱的人影之中,又有两条人影,左奔右突,所经之处,黑衣汉子应声而倒,杨孤鸿厉叱一声,飞奔而去,只见那两条人影亦自一声大喝,一掠数丈,如飞掠了过来。

    日光之下,只看见这两条人影,发髻蓬乱,衣衫不整,似是颇为焦急潦倒,只有身上的一袭杏黄衣衫,犹在日光中间烁着夺目的鲜艳之色,却正是那绝情谷的子李证与钟世平。

    杨孤鸿身形方动,便瞥见这两人的衣冠面容,脚步立刻为之一顿,只见他两人如飞地在自己身侧掠过,望也不望自己一眼,笔直掠到洪凌波身前,洪凌波秋波转处,冷冷一笑,缓缓道:“做完了么?”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胸膛急剧地起伏了半晌,方自齐声答道:“做完了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一手轻抚云鬓,突地目光一凛,冷冷道:“什么事做完了?”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齐地一愣,悄俏对望一眼,两人目光相对,各个张口结舌,呆呆地愕了半晌,李证于咳一声,期艾着道:“我我”

    钟世平抽进一口长气,呐呐地接口道:“我们已已”

    这两人虽然手黑心辣,无仁无义,但毕竟还是无法将杀师的恶行说出口来。

    洪凌波冷笑一声,微拧纤腰,转过身去,再也不望他两人一眼,轻蔑不屑之意,现于辞色,缓缓道:“孤鸿,我们走吧!”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面色齐地一变,大喝一声:“洪姑娘!”

    一左一右,掠到洪凌波身前,齐地喝道:“洪姑娘慢走!”

    洪凌波面容一整,冷冷说道:“我与你两人素不相识,你两人这般的纠缠于我,难道是活得不耐烦了?”

    她自幼与那名满天下的女魔头赤练仙子生长,言语之中,便自也染上了许多李莫愁那般冷削森寒的意味,此刻一个字一个字说将出来,当真是字字有如利箭,箭箭射人铁、石两人心中。

    杨孤鸿一步掠,日光动处,见到这两人面额之上,冷汗涔涔落下,心中突觉不忍,而长叹一声,道:“你两人可是要那李莫愁为你等解去七绝重手么?”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目光一亮,连忙答道:“正是,如蒙阁下指教,儿恩此德,永不敢忘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缓缓转过目光,他实在不愿见到这两人此刻这种卑贱之态,长叹一声,缓缓道:“李莫愁此刻到哪里去了,我实在不知道!”

    语声未了,铁、石两人面容又自变得一片惨白,目光中满露哀求乞怜之意,伸出颤抖的手掌,一抹面上的汗珠,颤声道:“阁下虽不知道,难道洪姑娘也不知道么?”

    洪凌波柳眉一扬,沉声道:“我纵然知道,也不会告诉你,像你们这种人,世上多一个不如少一个的好。”

    纤腰一扭,再次转过身去,缓缓道:“孤鸿,我们还不走么?”

    杨孤鸿暗叹一声,转目望去,只见铁、石两人,垂手而立,面上突然现出一阵愤激之色,双手一阵紧握,但瞬又平复,一左一右,再次掠到洪凌波面前,李证一扯钟世平的衣襟,颤卢道,“洪姑娘,我两人虽有不端之行,但却是奉了令师之命洪姑娘,我两人与你无冤无仇,难道你就忍心令我两人就这样”

    他语声颤抖,神态卑贱,纵是乞丐求食,婴儿素乳,也比不上他此刻神情之万一,哪里还有半分他平日那般倨骄高做之态,说到后来,更是声泪齐下,几乎跪了下去。

    杨孤鸿见到这般情况,心中既觉轻蔑,又觉不忍,长叹一声,缓缓接口道:“生命当真是这般可贵么?”

    李证语声一顿,呆了一呆,杨孤鸿接口又道:“生命固是可贵,但你们两人可知道,世上也并非全无更比生命可贵之物,你两人昂藏七尺,此刻却做出这种神态,心里是否觉得难受?”

    李证呆了半晌,垂首道:“好死不如歹活,此话由来已久,我们年纪还轻,实在不愿实在不愿”

    钟世平截口道:“阁下年纪与我等相若,正是大好年华,若是阁下也一样遇着我等此刻所遇之事,只怕”

    垂下头去,不住咳嗽。

    杨孤鸿剑眉一轩,朗声道:“生固我所欲也,义亦我所欲也,两者不可得兼,舍生而取义耳!”

    语声一顿,突然想到这两人自孩提之时,便被公孙止收养,平日耳儒目染,尽是不仁不义之事,若想这两人了解这种圣贤之言,岂是一时能以做到之事,正是“人之初,性本善,苟不教,性乃迁”

    这两人有今日卑贱之态,实在也不能完全怪得了他们。

    要知道杨孤鸿面冷心慈,生性宽厚,一生行事,为已着想的少,为人着想的多,此刻一念至此,不禁叹道:“李莫愁此刻是在何处,我与洪姑娘不知道,但今夜她却定要到昨夜那厅堂之中,与我两人相会,你等不妨先去等她!”

    洪凌波冷笑一声,目光望向天上,缓缓道:“其实以这两人的为人,还不如让他们死了更好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干咳一声,似是想说什么,却又忍住,挥手道:“你两人还不去么?”

    目光一抬,却见铁、石两人竟是狠狠地望着洪凌波,目光中满含怨毒之意,良久良久,才自转过身来,面向杨孤鸿抱拳一揖,沉声说道:“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,再见有期。”

    两人刷地拧腰掠去,洪凌波望着他两人的身影,恨声说道:若依着我的性子,真不如叫这两人死了的好。“杨孤鸿一整面容,缓缓说道:”

    人之初性本善,世上恶人多因环境使然,再无一人生来便想为匪为盗的,能使一恶人改过向善,更胜过诛一恶人多多,凌波,为人立身处世,总该处处以仁厚为怀,这样的话,你以后不要说了。“洪凌波面颊一红,她一生娇纵,几会受人责备,但此刻听了杨孤鸿的话,却连半句辨驳之言也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一阵山风吹起了她鬓边的乱发,她突然觉得一支宽大温暖的手掌,在轻轻整理着她被风吹乱了的发丝,也似乎在轻轻整理着她心中紊乱的思绪,于是她终于又倒向他宽阔的胸膛,去享受今夜暴风雨前片刻的宁静。

    然而暴风雨前的临安,却并没有片刻的宁静,随着时日之既去,临安城中的武林群豪,人人心中都在焦急地暗中自念:“距离小金之会,只有两三天了,两三天了”

    这两三天的时间,在人们心中却都似有不可比拟的漫长。

    第25章李莫愁的的阴谋日色渐渐西沉,暮云渐生渐浓,绚烂的夕阳映入林梢,映在浓林间的一片空地上,柔草如茵,夕阳下望去有如金色的梦。

    林梢间寂静无声,草地上寂静无人,密林后突然传出一声幽幽的叹息,一个娇柔甜美的声音轻轻说道:“天已经晚了,天为什么晚得这么快!”

    幽怨的语声,低沉而缓慢,使得这平凡的语句,都化做了悦耳的歌曲。

    声袅袅,又归静寂良久,又是一声叹息,一个低沉的声音道:“天真的晚了,天真的晚得很快。”

    语声落处,又是一阵静寂。

    然后,那娇柔甜美的声音又自幽幽一叹,道:“你饿了么?你看,我真是糊涂,东西拿来了,却没有弄给你吃。”

    随着语声,浓林中漫步走出嫣然笑着的洪凌波,她一手轻抚云鬓,一手提着一只镂花竹篮,她面上虽有笑容,但秋波中却充满幽怨之意。

    她轻轻俯,将手中的竹篮,轻轻放在梦一般柔软的草地上,轻轻启开竹篮,轻轻取出一,方浅绿色的柔绢,轻轻铺下。

    然后,她发觉身后缓缓走来一条颀长的人影,夕阳,将他的人影长长拖在草地上,也长长地印在她身上。

    她不用顾,也毋庸询问。

    她只是轻轻上眼帘,柔声道:“饭还没有做好,你就跑来。真讨厌死了。

    忽见身后的人彤举起一只手掌,向自己当头拍了下来。风声虎虎,掌式中似蕴内功,洪凌波心中一惊,忖道:”

    难道他不是孤鸿?“大喝一声:”是谁?“挺身站起,拧腰一掌劈去,只见身后来那人手掌一拍,向自己掌上迎来,两掌相击,“啪”地一声,洪凌波只见对方小小一只手掌,却似汪洋大海,将自己掌上内力全部化解开去。

    刹那之间,她心头一颤,抬目望去,却见杨孤鸿着面孔站在面前,冷冷道:“你在说谁讨厌?”

    “话声未了,已自失声笑了起来。笑声越来越响,洪凌波樱咛一一声,娇声道:”

    你你不但讨厌,而且坏死了。“却见杨孤鸿已笑得弯下腰去。

    洪凌波小嘴一呶,将他转了个身,远远推了开去,娇嗔着道:“你要是不站远一些,我就不弄东西给你吃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连连应道:“是,是,我一定站得远远的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道:“这才是乖孩子。”

    嫣然一笑,转身走了两步,却又忍不住嫣然眸,“扑哧”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杨孤鸿呆呆地望着她的背影,只见她柳腰纤细,粉颈如云,夕阳下的美人仿佛比平日更要美上好几分,只见她手忙脚乱地从篮中取出许多东西,一一放在那方柔绢上,又拿了些小瓶小罐,东洒一点盐巴,西洒一点酱油。

    杨孤鸿只觉一阵暖意,自心底升起、忍不住问道:“做好了么?”

    洪凌波眸笑道:“做是做好了,我偏要你再等一等,杨孤鸿苦着脸道:”

    我等不及了。“洪凌波咯咯笑道:“看你这副馋样子,好好、今天就饶你一次,快来吃吧!”

    杨孤鸿大步奔了过去,重重坐在洪凌波身旁,洪凌波夹了一块白鸡,放在他口边,他张开大口,一口吃了,洪凌波仰面道:“你说,你说好吃不好吃?”

    秋波如水,吐气如兰,杨孤鸿缓缓伸手出掌,轻轻一抚她鬓边乱发,此时此刻,他只觉心中俱是柔情蜜意。

    洪凌波望着他出神的面容,又道:“你说,好不好吃嘛?”

    杨孤鸿笑道:“你再夹一块给我吃吃,这么小的一块,我连味道都没有吃出哩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笑骂道:“馋鬼。”

    又夹了三块鸡肉,一起放在他嘴里。

    杨孤鸿咀嚼半晌,笑道:“好吃,好吃,只是,只是”

    洪凌波道:“只是什么?”

    杨孤鸿哈哈笑道:“我还以为你和盐巴店结了亲家,不然怎会成得这般吓人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“嘤咛”一声,夹起一条鸡腿,一起塞到他的口中,娇嗔道:“咸死你,咸死你,我就要咸死你。”

    话未说完,又咯咯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这两人,但此刻彼此相对大笑,洪凌波一生中的寂寞孤苦,似乎都已在笑声中消去。

    笑了半晌后,一声虫鸣,两人笑声突地一起顿住,你呆呆地望着我,我呆呆地望着你,良久良久,洪凌波突地幽幽叹道:“天越来越黑了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茫然仰视一眼,一弦明月,已自林梢升起,他不禁也叹道:“月亮升起来了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缓缓垂下头去,道:“不知道不知道李莫愁她她可是已经去了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缓缓道:“只怕还没有去吧,现在现在还不到晚上嘛!”

    洪凌波道:“但是她毕竟是快去了,晚上晚上已经到了。”

    突地一眼睑,两行晶莹的泪珠,夺眶而出,顺腮流下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,两人默然相对,方才的欢笑,已被忧郁代替。

    他们虽想以欢笑来麻木自己,但欢笑却终于掩不住残酷的现实,因为今宵便可决定他们这一生的命运,甚至还可以决定他们的生命。

    面对着那武功高绝的深仇大敌,他们谁也没有把握可以制胜,而不能制胜的后果是什么,他们心里已清楚得很。

    杨孤鸿轻轻抚住她的肩头,只见她缓缓拾起头来,仰面道:“孤鸿,你能不能告诉我,为什么人们的相会,总比别离短暂。”

    林梢漏下的朦胧月色,映着她泪水晶莹的秋波,杨孤鸿暗问自己:“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为什么相会总比别离短暂”

    他细细咀嚼着这两句话的滋味,只觉悲从中来,不可断绝。

    洪凌波伸手一拭眼睑,强颜一笑,轻轻道:“明日此刻,我们若是还能到这里来,我一定在白鸡上少放一些酱油、盐,免得你说我和他们结了亲家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垂首不语。

    洪凌波又道:“方才你在我身后劈我一掌,我真的以为是玉郎陈二,哪知你看?ahref=/qitaleibie/xia/target=_blank>蠢侠鲜凳担涫等次醇糜卸嗬鲜盗a?/span>杨孤鸿仍是垂首不语。

    洪凌波道:“最可笑的是玉郎陈二那副自我陶醉的样子,我心里只要一想起来,就忍不住要笑。”

    掩口笑了两声,笑声中却全无笑意。

    杨孤鸿依然垂首不语。

    洪凌波出神地向他望了半晌,突地幽幽一叹,缓缓说道:“你难道不能高高兴兴地和我说话么,你难道不能将心里的烦恼全部抛开?你难道”

    语声一阵便咽,忍不住又流下泪来。

    西门父女满山而行,只觉月亮越升越高,山风越来越寒,西门坚心中越焦躁,皱眉道:“阿柔,小金山中此刻怎地全无动静,这倒怪了!”

    语声微顿,又道:“你我最好分做两路,倘若我不到孤鸿,等月亮升到山巅,我们便到这里来,若是遇着了他,也将他带到这里。”

    阿柔沉吟道:“人孤势单,著是遇着敌人”

    西门坚环眉轩处,接口道:“你当你爹爹真的老得不中用了么?”

    阿柔肃然一垂首,再也不敢言语。

    西门坚道:“你认清了这里的地形,就快些往西鸿等,知道了么?”

    当先向东面掠去。

    阿柔暗中叹息一声,四顾一眼,缓步西行,走了几步,又不放心,首而望,但爹爹却已不知走到哪里去了。

    空山寂寞,风吹林木,突地一阵人声,随风自山弯后传出。

    阿柔心头微微一凛,倏然四顾一眼,只见一株千年古树,凌空横曳,枝干苍虬,木叶沉郁,拙壮的树干间,却有几处空洞。

    她一眼瞥过,便不再迟疑,唆地一个箭步,掠上树干,伏身向一个树窟中钻了进去,又轻快地拉下枝叶,作为掩饰,西门坚武功自不弱,但行事得谨慎仔细,遇事的决断机智,却是他之能以成名的要因素。

    刹那之间,他已隐身停当,而此刻山弯后亦已走出了两个容貌颓败、神气沮丧的黄衫少年来,其中一人,神情尤见落寞,目光低垂,不住长叹,另一人搭住他的肩头,缓缓道:“你难受什么?事情既已做出,难受也没有用了,好在我相信以李莫愁的为人,既然说出事成后便定为我们解开道,想必不会食言背信,再等半晌,我们到那古庙中去”

    另一人突地长叹一声,抬起头来,接口道:“她纵为我们解开道,只怕我们也活不长了。”

    又自垂首接道:“弑师之罪,是为天下难容,日后只怕不知道要有多少人会来唉,达人,你说是么?”

    李证“嗤”的一声冷笑,道:“错了!”

    钟世平叹道:“万万不会错的,弑师之罪唉,万万不会错的。”

    李证冷冷道:“西施与夫差,是否杀夫,杀夫是否亦是大罪?但天下人不说西施恶,反道其人之贞善,这是为的什么,你可知道?”

    钟世平呆了一呆,道:“但”

    李证随身在那古树下的一块平石上坐了下来,接口道:“我奇怪你的脑筋怎的有时这般呆,绝情谷公孙止的恶名在外,你我只要稍加花言巧语,武林中人只道你我大义灭亲,夸奖称赞还来不及,怎会对我二人不利?”

    钟世平俯首沉吟半晌,道:“但”

    目光一转,望向李证,突地哈哈大笑起来,说道:“不错,不错”

    两人相对大笑,直听得阿柔双眉剑轩,怒愤填膺,几乎忍不住要下去将这两个不仁不义的恶徒痛殴一顿,以消胸中恶气。

    突地对面山道上,冉冉涌起一条人影,阿柔目光动处,心中立时为之一凛:“李莫愁这魔头竟也来了。”

    只听树下的两个黄衫少年笑声犹未绝,李莫愁枯瘦颀长的身影却有如幽灵般越来越近阿柔只觉心头狂跳,手掌冰冷,却不知是为了自己,抑或是为了这两个不仁不义的黄衫少年担心呢?

    笑声蓦地一顿,风穿枝叶,枝叶微颤,只听李莫愁阴恻恻一笑,道:“我让你们办的事,可曾办好了么?”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齐地应声:“是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冷笑道:“很好!”

    脚下不停,身形依然冉冉随风飘动,向山弯那边飘去。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对望一眼,忍不住齐喝一声:“李老前辈!”

    第26章狼狼公孙止李莫愁身厉叱:“什么事?”

    李证垂首道:“晚辈身中的七绝重手,已经过了将近十二个时辰了!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冷道:“还有三十多个时辰好活”

    李证面容蓦然一变,颤声道:“晚辈们已遵老前辈之命,将毒将毒下在家师的茶杯里,而且亲眼看见他喝了下去,但望老前辈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笑一声,道:“遵命?哼,哪个叫你下毒的?”

    钟世平变色道:“老前辈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冷道:“你且将我昨夜说的话仔细再想一遍,我可曾命你做过什么?

    又可曾答应过你们什么?”

    钟世平颤声道:“但但是”

    缓缓垂下头去。

    李莫愁冷笑道:“我昨夜只是将那迷药抛在地上,是么?”

    李证颤声道:“但老前辈又说李莫愁目光一凛,接口道:”

    我说了什么?“李证道:”老前辈说:这包药无色无味,随便放在茶里、酒里、汤里都可以,而且“语声一顿,无法继续。

    李莫愁冷笑道:“你资质的确在普通人上,记忆力已可称得上是上上之选,我还说了些什么,你自也记得清清楚楚,那么我可曾叫你下毒在公孙止茶里?”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对望一眼,两人突然一起跪了下去,李证道:“晚辈们年幼无知,但望老前辈高抬贵手,救晚辈一命!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冷一笑,停缓道:“我并未叫你下毒是么?”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道:“老前辈并未叫晚辈下毒。”

    李莫愁缓缓道:“我既未命你等下毒,又何曾答应过为你等解开道?”

    李证颤声道:“老前辈虽未答应,但”

    李莫愁突然仰天长笑起来,笑声尖锐刺耳,笑声中充满轻蔑之意,隐在树窟中的阿柔不禁为之暗叹一声,却听李莫愁笑声突又一顿,缓缓道:“七绝重手,失传年,当今天下,只有一人会使,此人自然便是我了!也只有一人能解,此人你等可知道是谁?”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齐地愕了一愕,道:“自然是老前辈了。”

    李莫愁仰天大笑道:“错了,错了,普天之下,唯一能解七绝重手之人,并非是我。”

    李证脱口惊道:“是谁?”

    李莫愁笑声再次一顿,冷冷道:“此人乃是被你们毒死的公孙止!”

    此话一出,就连阿柔都不禁为之一惊,李证、钟世平,更是面如死灰,呆了半晌,心中仍存一丝希望,哀声道:“老前辈晚辈们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冷道:“你们难道以为我在骗人么?”

    李证垂首道:“晚辈不敢,但”

    李莫愁缓缓道:“昔年我得到这七绝重手的不传秘笈时,共有两卷,上卷是练功心法,下卷除了解法之外,还有一篇练丹,那时我”

    她抬头望向天上,目光中似乎又问过一丝轻红的光采,虽是一闪而没,但却已足够令人看出她往事中的隐秘。

    等到这光采消失的时候,她面容便又立刻复到方才的冷漠,接口道:“那时我一心以为你们的师父是个好人,丝毫未曾防范于他,哪知”

    她语声再次一顿,本已冷漠之面容上,似又加上一层寒霜:“哪知他虽有人面,却无人心,竟乘我闭关八十一日,练到这七绝重手之际,将我所藏的一些珍宝和那秘发的下卷一起盗去。”

    阿柔直到此刻,才知道赤练仙子李莫愁与绝情谷之间竟有如此一段往事,他虽然屏息静气,不敢发出任何声息,却禁不住心头的跳动,也禁不住冷汗的流落,因为他深知自己的行藏若被人发现,立时便是不了之局。

    夜色渐浓,他渐渐看不清李莫愁的面容,但却可听得出她语声中含蕴的情感竟是混着悲愤、幽怨与哀痛的情感,这种情感竟会发自赤练仙子李莫愁的口中,实在令阿柔无限惊异。

    李证、钟世平双双伏在地上,听李莫愁将话说完,两人面面相觑,只听李莫愁又自一声泉泉夜啼般的冷笑,仰天笑道:“公孙止呀公孙止,我总算对得起你,让你在黄昏路上也不会寂寞,你这两个心爱的徒,马上就要去陪着你了。”

    袍袖一拂,再次冉冉向山后飘去,钟世平双拳紧握,刷地长身而起,似要笔直向她扑去,却被李证一把拉住衣襟。

    只听李证沉声道:“你要干什么?你我岂是这魔头的敌手?”

    钟世平双目圆睁,低叱道:“纵非她之敌手,也要找她拼上一拼,反正”

    李证突地微笑接口道:“你以为我们再无生路了么?”

    钟世平愕,呐呐道:“难道难道”

    李证伸手一拂膝上尘土,面目上满露得意之色,缓缓道:“你再仔细想上一想,你我不但大有生路,而且还可多得许多好处。”

    钟世平又自一愕,便连阿柔亦自大惑不解,只见李证缓缓伸出拇、中二指,两指相捻,啪地发出一声清响,含笑道:“那卷秘笈的下卷,既然载有解法,你我只要快些赶去,将那卷秘笈出,岂非对你我”

    语声未了,钟世平已自大喜接口道:“你心智之灵巧,的确非我能及,但是那卷秘笈是在何处,难道你已胸有成竹么?”

    李证仰天一阵狂笑,突地笑声一顿,上下瞧了钟世平两眼,缓缓道:“三,你我自幼相处,交情可算不错,但我还觉得你稍嫌狂傲,有些事,一意孤行,根本就未将我这个师哥看在眼里。”

    钟世平目光一转,陪笑道:“小年纪轻些,有许多事是要师兄多多包涵一二。”

    李证嘿地笑了一声,道:“这个自然,但但再过两年,你的年纪就不轻了。”

    钟世平连忙接口道:“日后我对师兄,必定加倍的恭敬,再也不敢有不恭之事了。”

    阿柔隐身暗处,闻之不禁暗叹,这师兄两人,不但对人奸诈,就连对自己兄,竟也是这般勾心斗角,互不相让,看来天下人的善恶之分,当真是判如云壤的了。

    只听李证嘻嘻一笑,道:“你我两人,情如兄,也谈不到什么恭敬不恭敬的,只要你日后还有儿分记得我的好处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钟世平垂首道:“自然自然,师兄的大恩大德,小再也不会忘记。”

    方才他还在你我相称,此刻却声声自称小,李证笑道,“其实师父那本秘发的藏处,你也该知道,只是你平日不甚留意罢了。”

    突地一声冷笑,自上传下,一个森冷入骨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他说道:“我藏在哪里?”

    李证浑身一震,如中雷轰电击。

    钟世平惶然四顾,如临安危,终于一伏腰身,刷地横掠两丈,如飞逃去。

    李证却扑地一声,跪下去。

    只见一条黑影,随着一声冷笑,自古树对面山壁间划空掠下,钟世平方一起落,这人影便已掠到他面前,冷冷道:“你还想逃么?”

    钟世平惨呼一声,连退七步,栽倒在地上。

    阿柔闪日望去,只见一个高冠羽士,丰神冲夷,神态潇洒的颀长老人,跨过钟世平尸体,一步一步地走到李证面前。

    李证伏在地上,连连叩首,道:“子该死,子该死!”

    公孙止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,也知过了多久,冰冷的目光中突然有了一丝暖意,叹道:“你虽有十分行恶之心,却无一分行恶之能,你将那包迷药倒在我茶里,我暗中早已看得清清楚楚,只是我不知你两人究竟为何如此,是以故作不知,又乘你两人不见,将茶换了一壶,再当你两人之面喝下。”

    李证垂下头去,再也不敢抬起,公孙止又道:“今晨我见你两人在我窗外看了半晌,却又不敢入室查看,就匆匆走了,我就一直跟在你们身后,方才你两人和那李莫愁的谈话,我也在山壁上听得清清楚楚。”

    阿柔暗叹一声,忖道:“这公孙止之能,足以济其为恶,此人之可怕,当真是尤在虫蛇猛兽之上,怎能让他留在世上?”

    一念至此,他心中不禁大生侠义之心,方自暗中思,该如何为世人除却此害,哪知目光动处,突地又见一条人影,冉冉自山后飘出,冷冷道:“公孙止,你这样做事,不是大不公平了么?”

    扬手一注光影,笔直击向李证身上。

    李证却已一声惨呼,在地上连滚数滚,滚到早已气绝了的钟世平身侧,这兄两人终于死在一处。

    公孙止大惊之下,霍然转身,只见李莫愁枯瘦的身形,冉冉飘来,冷冷接道:“这两人恶行如一,怎能让他们一死一生,我生平最不惯见不平之事,性连他也代你一并除去了的好。”

    公孙止目光一转,面色连变数次,突地微笑一声,道:“好极,好极,我也正有此意,这等叛徒留在世上也是无用!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哼一声,目光瞬也不瞬,凝注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只见他面上笑容越发开朗,柔声道:“莫愁,多年不见,想不到你和以前还是一样”

    俯首长叹一声:“这些年来唉!我却老得多了。”

    李莫愁又自冷哼一声,目光依旧瞬也不瞬地望在他身上。

    公孙止缓缓伸出手掌,一捻颈下长须,仰天一叹,又道:“岁月催人,年华不再,我每一忆及你我昔年相处的光景,就会觉得愁怀不能自遣莫愁”

    李莫愁突地厉叱一声:“不要说了”

    目光凝注,竟突然仰天狂笑起来,笑声尖厉,满含悲愤之情。

    她狂笑数声,接道:“以前我事事逃不出你的计算之中,现在却轮到你了。”

    公孙止故意长叹一声,垂首无语,目光闪动间,心里却又在打算脱身之计。

    李莫愁冷笑一声,道,“你心里不必再打脱身之计,这些年来我一直苦练轻功,你如不信,尽管试试好了。”

    公孙止心头一惊,但心念转动间,又自忖道:“她一直苦练轻功,别的功夫一定搁下很多,我如全力与她一拼,也未必不能胜她。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笑道:“你也不必想与我一较身手,若是论武功,你是万万不及我的,且不论别的,就只那七经秘笈上卷所载手法,就绝非你能抵挡,不然哼哼,你若不信,也尽可试上一试。”

    公孙止抬头一愕,终于长叹道:“数年来我一直想再见你一面,此刻怎会有脱身之意,更不会想和你一较身手,莫愁,你想得未免太多了吧!”

    李莫愁大笑道:“我想得大多了么!嘿嘿,你心里在想什么,你自己自然知道!”

    公孙止道:“我心里在想武林中风波如此险恶,你我年纪又都这么大了,不如早些个风景幽美之处一起度过余年!”

    他不但言语温柔,而且语声更极是动听,李莫愁缓缓垂下眼帘,似乎已有几分被他打动。

    公孙止目光一阵闪动,嘴角不禁又泛起一丝笑意,柔声又道:“莫愁,你且想想,你我一生中叱咤江湖,到头来又能留下些什么唉”

    哪知李莫愁突然又仰天狂笑了起来,笑声一顿:“老实告诉你,我早已没有再活下去的念头了。”

    说到后来,她语声中突然又有凄凉幽怨之情,一阵浓云,拖过月色,夜色很深了。

    第27章洪凌波的妩媚一阵浓云,掩过月色,洪凌波仰面道:“夜已很深了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目光一转,道:“那古庙已在前,不知李莫愁是否已去。”

    洪凌波道:“她说要去,想必一定会去的。”

    伸手挽住杨孤鸿的臂膀,两人举步之间,便已掠入古庙,夜色深沉中的佛殿,神台佛像,一无改变,垂目低眉的大佛,也依然像是在怜惜着世上的无限愁苦,但杨孤鸿与洪凌波的心境,今夜与昨夜却己不知改变了多少。

    人影移动,月光如梦,他俩在那神像前的蒲团上井肩坐了下来,心中正是爱恨嗔喜,感交错,谁也不知该说什么。

    殿后幽然转出一片灯光的两条人影,一般窈窕,一般高矮,杨孤鸿、洪凌波一起首望去,一起脱口道:“你们已来了么?”

    小玲微微一笑,将堂中两盏铜灯放到神台上,小琼接口道:“我两人早就来了,祖姑她老人家也就要来了。”

    与小玲垂手立在神台边,不再望洪凌波一眼,于是大殿中只有四人心气的跳动声,划破了无限的沉默。

    一阵风吹入殿中,微带寒意的晚风,吹入一片落叶,也吹人一条人影,随落叶一起冉冉飘落。杨孤鸿、洪凌波、小玲、小琼,一起转目望去,一起惊呼出声:“是你!”

    这人影微微一笑,却是公孙止,笑道:“想不到么?”

    负手踱了两步,突地面对杨孤鸿缓缓道:“恭喜世兄,令尊与令堂的大仇今日就可报却了。”

    又负手踱了两步,走到壁间上,望着壁上已然剥落了大半的壁画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,杨孤鸿心中反觉疑云大起,作声不得,只听又是一阵风声,殿中又自飘下一条人影,小玲、小琼一起呼道:“祖姑来了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、洪凌波但觉心头一凛,热血上涌,只听李莫愁冷冷道:“你们来得倒早!”

    杨孤鸿、洪凌波对望一眼,李莫愁凄然一笑道:“我知道你们心切,复仇连一时一刻都等不及的,是么?”

    洪凌波昂然道:“父母之仇,不共戴天,晚辈一日不能报此深仇,实是寝食难安。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笑一声,接口道:“杀你父母的仇人,此刻俱都在你眼前,但你可曾想到过,就凭你的武功,今日要想报仇,是否可能?”

    洪凌波朗然道:“在下今日此来,早已未将生死之事放在心里!”

    李莫愁冷笑道:“有志气,有志气,但我一生从未占过别人便宜。”

    突然自怀中取出两枚金光灿烂的圆筒,冷冷接口又道:这两筒冰魄银针,一实一空,我且让你先选一筒,你若选的是实,我便成全你的心愿,否则哈哈,公孙止,你且将这两简透心针取出,让他先选一筒:“公孙止微一迟疑,目光中突地又有一丝光芒闪动,缓缓走到李莫愁的身后,缓缓接过她掌中的两枚圆筒,缓缓转身突地,他拧腰反身,双掌齐扬,只听”格格“一串轻响轻响声中,又夹杂着公孙止的几声狞笑,哪知两筒冰魄银针中,却无一针发出,公孙止狞笑之声突顿,李莫愁狂笑之声立起,公孙止连退了三步,李莫愁狂笑道:”

    错了,错了,你又走错一步,你又落人了我的算计中。“杨孤鸿、洪凌波愕然而望,公孙止面如死灰,李莫愁狂笑又道:”

    在你一生之中,从未做过一件正直之事,也从未做过一件未欺骗别人的事,我虽早有杀你之心,但今日本已替你留下一条生路,只要你方才不要再骗我,我就决定放你去“她边说公孙止边退,公孙止边退,她步步紧逼,直逼得公孙止退到墙角,她突又自怀中取出两枚金色的圆筒,口中说道:”昔年黄山始信峰下,若非有你,找也不会将人家夫妇一起置于死路,凌波若非你从中挑拨,也不会“语声一顿,突然低喝道:“凌波,你过来:”

    杨孤鸿愕了一愕,一掠而前,李莫愁头也不地将掌中的两枚冰魄银针,一起递到他身前,缓缓道:“此人亦是你杀父仇人,你只管将此针取出一筒”

    洪凌波缓缓接过一筒,突又抛李莫愁掌中,朗声道:“父母之仇,虽不共戴天,但在下却不愿因人成事,更不愿仰仗”

    语声未了,公孙止突地有如一道轻烟般贴墙而起,足跟一点壁面,身形倏然横飞三丈。

    李莫愁冷笑一声,叱道:你还想走?“转身,扬掌,五点金光,暴射而出,五点金光俱都击向公孙止身上。只听”扑“地一声巨响,轻功已臻绝顶的绝情谷公孙止,终于也像任何一个凡人一样,沉重地落了下来。尘上飞扬,他身形却在飞扬着的尘上中寂然不动,李莫愁冷削的笑声,突然也变得寂然无声。在这刹那之间,她全身似也全部麻木,目光痴呆地望着公孙止的身躯,脚步也痴呆地向他缓缓移动了两步,晚风吹动着她显然已有两日未曾梳洗的坠马云髻,吹得她花白的头发丝丝飘动,灯光昏黄,人影朦胧,寒意更重。良久良久,她方自缓缓转过身来,无比仔细地端详了洪凌波和杨孤鸿两眼,突地冷冷道:”

    你们要报仇,还不动手么?“将掌中两筒透心针,一起抛到地上:”假如你们愿意,不妨先选一筒。“寒意更重了。

    阿柔心中焦急,来蹀踱,她知道杨孤鸿与洪凌波此刻却在一座名叫天禅寺的庙里,她只望她爹爹早些到来。

    于是,她又不禁为他爹爹想只等她爹爹到来的时候。

    她匆匆说了两句,便和她爹爹一起去那天禅废寺,深夜荒山,要找一座古寺虽非易事,但却毕竟被他们找到。

    他们看到了昏黄的灯光,自古寺的大殿中映出,于是他们全力展动身形,加速掠去。

    突然,他们听到一声急喘,两声娇呼,接着一阵哀哀的痛哭好不容易地盼到西门坚在夜色中出现、西门坚一见面就急急问道:“有没有发现什么?”

    西门坚浓眉一皱,八步赶蝉,高大的身形接连儿个起落,倏然掠上殿,闪目内望。

    只见昏黄的灯光下,杨孤鸿、洪凌波呆呆地相对而立,在他们之间,横躺着公孙止。

    他们似乎谁也没有注意到西门父女突然现身,西门父女两人也都没有去惊动他们。

    静寂这中,突听“啸”地一声,李莫愁枯瘦的手掌缓缓伸开、僵梗的手中却落下一枚金色圆筒,缓缓滚到阿柔脚畔。

    他俯身拾了起来,面色不禁一变,因为他认得这便是江湖中人闻名丧胆的冰魄银针,他仔细地看了半晌,旋开后面的筒盖,倒出五枚金色的尖针,于是他不禁又为之暗叹一声,他深知这一筒金针李莫愁若是发出,此刻躺在地上的必是别人,他也深知李莫愁为什么没发的缘故。

    杨孤鸿呆呆地望着地上个绝情谷,这个人是他和洪凌波所杀的仇人,奇怪的是,他此刻竟丝毫没有胜利的愉快,更没有杀敌后的自傲,他的心情,甚至比方才还要沉重!

    这为的是什么,他无法解释,也不愿解释。

    洪凌波呢,洪凌波的心情突然,腿股之间连中五针的绝情谷公孙止,竟是苏醒过来,他轻微的呻吟一下,转侧一下,挣扎着抬起头来,呻吟着道:“你们终于报了仇了好极好极。”

    杨孤鸿、洪凌波一起转目光。

    一丝苦笑,又自泛起在嘴角,他紧咬一阵牙关,又自呻吟着道:“奇怪么,我竟然还没有死因为因为我还有一件秘密未曾说出,你们你们可要听么?”

    阿柔心头一跳,只听他又道:“这秘密关系着关系着你一生的命运,但但却只有我一人知道你们若想听,就就快些设法替我治好伤”

    杨孤鸿、洪凌波对望一眼,微一迟疑,哪知阿柔突然大喝一声:“难道你临死还要骗人么?”

    倏然飞起一脚,直踢得公孙止惨呼一声,吐血而亡,他心中纵然还有许多好计,却再也无法使出了。

    阿柔暗中一叹,自语着道:“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,永远不会再有人伤害他们的幸福了。”

    西门坚浓眉一皱,道:“阿柔,你在说什么?”

    阿柔长长吐了口气,道:“我在说洪伯伯英灵有知,九泉之下,也自瞑目了。”

    木立着的杨孤鸿,突然觉得肩头一阵温暖,一只纤纤玉手,送来一条粉红的手帕,他伸手接过,首望去,却正好望着洪凌波那一双含情脉脉的秋波。

    秋波如水,灯光如梦,谁也不知曙色是在何时爬上地平线,于是东方一道金黄的阳光,冲破沉重的夜幕,昨夜碧空上的星与月,也俱在这绚烂的阳光下消失无踪。

    李莫愁走了,谁也没有拦她,洪凌波没有,杨孤鸿更没有。这小金山之会不了了之,那画上的美人是谁,却依然只是一个谜。

    然后,当李莫愁落寞的身影刚刚消失在山腰的转角之际,一条美好的身影电射而至,径直落在了洪凌波的身边,有责怪的语气问道:“师姐,你为何?为何竟会放过她她可是你的杀亲仇人啊!”

    杨孤鸿心头一凛,却见这来的人竟是一直没有露面的陆无双。原来,这个陆无双本是李莫愁一生最爱的男人陆展元之女,李莫愁逼死何沅君和陆展元夫妇,本欲杀了陆无双和其表姐程英的,岂料被东邪黄药师插手一管,不由又改变了意,加之陆无双已成为她思念陆展元唯一的寄托,所以她恨中又带着复杂的爱,便收了陆无双为徒。陆无双虽般不肯,可是却拿李莫愁没有办法,只得委曲求全,只求学了武功之后为双亲复仇。所以她虽是李莫愁的徒,却并不受李莫愁约束,自是我行我素,李莫愁却也不甚去看管她,只要不太过份,什么也都由着她了。

    “师姐,你心软下不了手,我可绝不会放过她的。”

    陆无双俯身捡起那筒冰魄银针,顿了顿足,向山下追了下去。

    洪凌波与杨孤鸿双双摇头,心里不是滋味,也不知这两师徒将会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发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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